作者:彼得‧霍爾沃德-《激進哲學雜誌》
我所說的「人民意志」是指一個深思熟慮的、解放性的、包容性的集體自決進程。就像任何形式的意誌一樣,它的行使是自願和自主的,是一個實際自由的問題;與任何形式的集體行動一樣,它涉及集會和組織。我想到的這種民意的最近例子包括南非聯合民主陣線聯合起來推翻基於文化和種族的種族隔離的決心,或動員海地拉瓦拉斯對抗基於特權和階級的種族隔離。在構成特定局勢的特定策略限制的條件下,這種動員檢驗了古老的陳腔濫調所表達的真理:「有志者事竟成」。或者,套用安東尼奧·馬查多(Antonio Machado)那句不那麼平淡的短語(保羅·弗萊雷將其作為座右銘),他們認為“沒有路,我們通過走來開闢道路。”[1]
說我們透過行走來開路,就是抵制歷史、文化或社會經濟地形決定我們道路的力量。它堅持認為,在解放的政治序列中,「首先決定性的」是人民透過他們所面臨的地形來規定他們自己的歷史進程的意願。它超越了地形的複雜性以及控制「適應」該地形的行為的知識和權威的形式,賦予人民有目的的意願,以取得並保留他們作為「自己戲劇的作者和演員」的地位。[2]
然而,說我們透過行走來開闢道路,並不是假裝我們發明了我們所穿越的土地。這並不是假設意志會突然或無中生有地創造自己及其行使的條件。這並不是假設「廢除事物現有狀態的真正運動」是透過空虛或不確定的空間進行的。這並不是忽視特定地形所特有的障礙或機遇,也不是否認它們影響道路開闢的能力。相反,要記住,在薩特之後,障礙的出現是為了克服它們。我們要記住,在馬克思之後,我們創造了自己的歷史,而不選擇其創造的條件。它是透過一種辯證法來構想地形和道路,這種辯證法將客觀和主觀的決定形式聯繫起來,並以後者的首要性為導向。
對這種關係首要性的肯定體現了所謂的「辯證唯意志主義」。辯證唯意志論者認為集體自決 — — 不僅僅是對看似可行或適當的事情的評估 — — 是政治行動的動力原則。辯證唯意志主義者對人民意志的信心達到了一種程度,即他們透過其他術語來思考:「意志」是指集會、審議和決定,「人民」是指集體意志的行使。
I
在十八世紀的過程中,人民意志作為行動者登上政治舞臺本身就是一種革命性的發展,人民自己也親身體驗到了這一點。主張人民的理性和集體意志是政治權威和權力的源泉,就是拒絕以社會和意志的相互排斥(由自然、歷史或經濟必然性決定的政治)為前提的另類政治概念,或者以社會和意志的相互排斥為前提的政治概念。另一種意志的首要地位(上帝的意志,上帝在地球上的代表的意志,或者他的半世俗等價物的意志:由於他們積累的特權和資格而有權統治的精英的意志)。
如果說十八世紀末的法國革命和海地革命仍然是現代最具決定性的兩個政治事件,那並不是因為它們肯定了當今如此容易(因為不平衡)紀念的自由主義自由。法國 1789-94 年和海地 1791-1803 年的革命性之處在於,直接動員人民主張這些普遍權利和自由,與當時最強大的既得利益者直接對抗。[3]佔領巴士底獄、進軍凡爾賽宮、入侵杜伊勒里宮、九月大屠殺、驅逐吉倫特派、與全國各地「人民的敵人」進行無數次對抗:這些都是蓄意的干預,法國大革命的進程,以及它引發的巨大的、無止盡的反革命。海地革命者更進一步,第一次強制立即、無條件地應用激發整個激進啟蒙運動的原則:確認所有人類自然的、不可剝奪的權利。[4]從那時起,重新安撫人民的運動就一直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進行。
1789-94 年的事件以及促成這些事件的民眾動員繼續構成我們最基本的政治選擇——在賦予人民意志權力還是剝奪人民意誌之間做出選擇。在羅伯斯庇爾治下的法國,“只有兩個政黨:人民和人民的敵人”,“誰不支持人民,誰就反對人民。”儘管托馬斯·杰斐遜自己的民粹主義有眾所周知的局限性,但他在工作中也發現了類似的區別在每一種政治格局中:都有“那些害怕和不信任人民,並希望將人民的所有權力交到較高階級手中的人”,也有“那些認同人民、信任人民的人」並認為它們是「自身權利最安全的保管人」。[5]儘管過去兩百年發生了一切變化,但另一個選擇仍然大致相同:要麼堅持人民自決的首要地位,要麼假設人民太粗魯、野蠻或幼稚,沒有能力運用理性和深思熟慮的意志。
每當有機會對抗構成特定情況的統治體系時,這種選擇的不同版本就會脫穎而出。正如巴迪歐所指出的,意志本質上是一個「戰鬥」過程。[6]近年來,在海地、玻利維亞、巴勒斯坦和厄瓜多爾等地,人民面對相當大的反對,設法表達並在某種程度上強加他們的意願,以改變壓迫他們的局勢。對這種強加的反應往往遵循熱月模式。新舊反革命策略的結合,將人民的意志定為犯罪、分裂,然後消解——使人民恢復到分散和被動的群體的「正常」狀態——很可能會界定解放鬥爭的領域在可預見的未來。
II
在歐洲語境中,對人民意志的信心的哲學表達可以追溯到盧梭,並透過康德、費希特、黑格爾和馬克思向不同的方向發展。[7]在這一軌蹟的過程中,人民的類別從一個小型同質社區的不合時宜的理想化擴展到對整個人類的預期。越接近全球普遍性,差異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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